2008年10月25日 星期六

詼諧戲謔之外——與純愛教主王嘉明的耳鬢斯磨

採訪整理│楊婉怡 

王嘉明,莎士比亞的妹妹們的劇團核心團員,众議院編導,現任北藝大及台大戲劇系兼任講師,為中生代小劇場中少數急流勇不退、持續癲狂發燒的導演,對於內容結合形式美學的探求需索無度,並對愛情命題有嚴重的偏執傾向。作品有《Zodiac》、《泰特斯Titus Andronicus》、《家庭深層鑽探手冊》、《麥可傑克森》、《文生梵谷》、以及近期作品《殘,。》。以下是成功壓抑導演嘻笑怒罵衝動後,訪得的貼心筆談,礙於篇幅節錄如下。

先簡單談談你自己,怎麼會走上導演這條路? 這件事哪個部份最有趣?
主要是因為作導演有莫名的滿足感。不過,我算是相當晚才開始當導演,大學參加話劇社,在大四(1993)要作畢業公演時,應屆畢業沒人要作導演,我就跳出來試導《小偷嘉年華》。之後,大五大專盃作了第二齣,那是一個反共戲《大月亮》,得到一些正面的評價後,就斷斷續續導些有的沒的,不過直到2001的《Zodiac》之後才比較每年有固定作品發表。和一堆人一起工作 (不管是演員設計或幕後),一起往一個不那麼明確但又會激起某種莫名衝動的方向邁進,試些有的沒的,然後觀眾也對那莫名無可言喻的有所共鳴。

獲得台新藝術獎評審團特別獎的《殘,。》與你之前的作品相比,導演手法上的不同處?對你而言是怎樣的經驗?
相對於之前,這次我想嘗試抽象的元素路徑,從題目的下法《殘,。》就刻意在藝文腔中加入抽象的意象,全場鋪滿九噸白鹽對比一顆大黑球的舞台也是,但我不希望因為抽象,就眼前全都是由抽象組成,因此白色的桌椅便平衡了虛實。在元素上,這次採用大量古典樂,文字極簡,語言由演員發展或是顧城的詩,也不像之前幾乎會為每位演員單獨拉出來強調,全部齊頭,也是因為這次有個相當底層的思維是音樂性和合唱。在合唱中,尤其聖樂,多數不會強調個人,彼此要聆聽,強調和諧中的層次,也像交響樂中,彼此樂器之間的關係,也因為這次演員素質夠強,才敢這樣嘗試。
另外在結構上,也往類似交響曲的感受結構走,分成四大樂章。在聽交響曲的經驗是,其實變化的速度相當快,有種很拼貼的感覺,有時第一樂章很悲壯,第二樂章突然就是小步舞曲,單個樂章裡亂七八糟什麼都有,例如馬勒也很愛在樂曲中混合一些有的沒的樂器或是歌曲,但這其實是相當古老的東西,它依舊呈現整體的力量,但不是以文字或視覺的結構邏輯。這讓我聯想到賦格的問題,關於重複之間的組織與關聯所產生與原材料不同的意義,或是賦格帶來神聖平靜的路徑是什麼,在這愛得死去活來雜亂的世界裡,它有什麼意義嗎?

你的作品經常反映愛情的主題,這次加入親情。對你而言,人的關係如何影響你的創作?
其實親情或是家庭的概念從《Zodiac》,或甚至是《家庭深層鑽探手冊》一直都有。對我而言,談愛情很難純粹談愛情,勢必跟社會有關,不管是抽象的結構、意識、或是具體的組織或法律,不可能抽離出來。這種交錯性,在私人與公共的界線,甚至人跟人之間人跟神之間,就不是那麼理所當然,或這些不同,彼此是以彩繪玻璃方式構成一個世界圖像,而不是像文字狠狠一刀切下的二元。所以愛情通常只是一個入口,一個觀眾比較關心親切的入口,我盡量就是裝潢入口之後的時空。

對你來說,劇場的空間與時間是什麼?
對我而言,劇場空間是相當繁雜的「關係」,像蜘蛛網所交錯的一個面向,但並不是由只有可以被看見的元素組成,或換另一個說法,把看不見的空間和可見的空間一起裝置成另一個空間。例如:音樂對我而言是空間,雖然它是看不見的聽覺,但不同音樂對我而言是某種色彩的變化或是質材的雕塑,它空間的意義遠大於時間,而不只是節奏、速度或是氣氛。文字在劇場中也是聲音的空間,這點對我也很重要,它不應該只是承載意義的符碼,意義跟音樂一樣必須在「旋律」中才能成立,而不是在字典裡。演員也是一個繁複的身體空間,它有動作空間、聲音空間、物理空間、心理空間……任何一個轉頭、眼球的移動都是空間變化,而這變化間的「關係」交織出一位角色,更何況再加上別的演員和劇場元素,多者間的空間「關係」,才是真正的空間,而不是眼前單個封閉的空間或是封閉的軀體。時間和空間對我而言很難分開。時間本來就是一種不均勻的均勻,一種斷裂式的順暢,尤其在愛情或死亡時的體會。不過,我的創作,一直盡量以直線的時間結構,呈現平面式的時間觀,不過,這也只是一個古老傳統的想法。

你如何看待演員的身體與聲音?
這可以分兩個部分來說,一個是身體和聲音必須被視為物質,一個是演員必須被放在某個設計的脈落下才有劇場中的意義,不能單獨抽出來看作一封閉體。我個人極喜歡崑曲演員的細緻和技術,但那是在詞譜、舞台道具、視覺、衣服、動作、象徵符碼,甚至訓練體系,整套前後左右內外上下脈絡所交錯出來的一個表演小宇宙。對我而言,有趣和富有挑戰的是如何創造那小宇宙。至於關於表演物質性,可以去看一本岳美緹談崑曲表演經驗的書——《臨風度曲》。

如果說導演作為一項追求精進的技藝,對你而言,接下來的挑戰是什麼?
說故事。在劇場裡說故事,尤其在這年代,是一件讓人興奮的事。它包括了對劇場各元素的重新認識,包括了最重要的表演,包括文字,包括運動方式,包括許許多多。其實之前《泰特斯》有試過,不過那時有莎翁的本,想繼續以自己的文字試試。

談談近期的創作計畫?
今年三月初國際實驗劇場藝術節R.Z,是改編自戈爾德思的Robert Zucco,五月台大學期製作《羅密歐與茱麗葉》,《請聽我說加長版》北重演,年底要寫完《李小龍的阿砸一生》,2009年台北藝術大學學期製作……不過,有時計畫趕不上變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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